【圣诞联文】戬六《病名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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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健喜欢杨戬。
喜欢到他自己都没发现如何喜欢上的，日复一日，年度一年。在陪伴杨戬身边三千年的时光里，很多很多的喜欢积攒起来，变质成了爱。
兄弟们总认为他耿直冲动，但是那细腻的不可为人所知的一面，只有杨戬才会了解到。
比如让杨戬一直都很好奇的，老六每天花多少时间去编发。于是在天界第一司法天神刚上任的那天，穿戴好正装的杨戬对镜苦恼的半天，终于把在神殿忙碌的梅山兄弟中的老六叫来他的寝殿。
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机智决定的杨戬闭上眼睛开始小憩，等了一会，申健已经编好了鱼骨辫，并把三山飞凤冠给他带好。
桌案上放着几盒脂粉之类的女儿家用品，不知道是三圣母不小心遗留下来的还是杨戬寻来送给三圣母的。平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对二爷放肆，如今感受着一向凌冽威严的骄傲人物在指下柔顺的姿态，申健不自觉起了些别的念头。
他打开一盒妆点眼睛的脂粉，铜镜中人闭目柔和的神情给了他绝好的机会。申健用深呼吸压着极速跳动的心脏，
——不要怕。
——不要怕。
杨戬没听到老六说结束的声音，便继续闭着眼睛懒散着，过了一会儿，感觉眼皮上有什么东西抹过，惊的睁开双眼。
“二、二二二……二爷。”申健结结巴巴，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您从今以后上朝要天天对着王母玉帝，太素了他们未免觉得你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您气势太盛他们不就对我们更戒备了……”
巴不得杨戬反天的头号不安分份子申健终于编不下去了，丧气的闭了口。杨戬凝眉思索了片刻，又上下打量了紧张的老六一眼，才道：“不可太艳丽，不可过于妆点。”
杨戬闭目，申健一片茫然，未敢动作，过了须臾时间，才听杨戬道：“继续吧，动作快点。”
申健动作麻利的将选好的颜色涂抹上，虽不是第一次惊艳于杨戬的俊美姿颜，但还是有片刻的窒息。
这样尊贵的金色，果然是无比适合他的。
——所以多抹点也没关系。
申健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更加放开手脚动作。
从那以后，申健就像是变成了杨戬的贴身近侍，大概杨戬也觉得这么麻烦人就算是自家兄弟也说不过去，每次都会加上句“有劳了。”
杨戬也开始学着自己梳整，虽然对于这些他本能的觉得麻烦并且讨厌，但是也不可否认如果一个人真的聪明，那他学什么都能很快而且做的很好。
就是化了这个妆后，总觉得瞪人没以前有威严了，错觉吗？
老六“失业”了。
老六不开心。
从梅山兄弟第一次见到杨戬开始，虽然不甚强烈，但是众人多多少少对这个肉眼可见的傲骨清绝的男子升起不同程度的好感。
毕竟这个世界一直都是看脸的时代。
——长得好看。
申健内心下了判断，又附上“功力深厚”四个大字。
一对四看起来还绰绰有余，就在梅山兄弟认为必输无疑的时候，杨戬突然分心中了一击，申健看见那人唇上染上艳红的颜色时，颇为诧异。
心脏鼓鼓闷闷的，抽着疼，又泛着不安。
那种心里难受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时，华山之事已成定局。杨戬像是没了喜怒哀乐。申健又担心焦急，二爷怎么就不能给兄弟们分担一些的机会呢。
上天来交代事情的康老大看到神殿外面丧着脸的申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你，这样子简直和被二哥踢到一边的哮天犬一个样子。”
申健摇了摇头，难以启齿。
他能怎么回答？说是自己得了心病？病的厉害，是相思病，除了二爷谁都治不好。
他说不出来，那些隐秘的有违伦常的感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让二爷知道。
他只想待在二爷身边为他分忧，让二爷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于是对杨戬的命令从不质疑，每次从神殿挑选出一大堆难办的案件下去处理，回来后看见依旧不见减少的案牍都有些丧气。
“别太辛苦了，老六，你先下去休息吧。”
杨戬手握卷宗，好笑的看着和案牍斗气的兄弟。
“二爷什么时候能休息了，老六我才能休息的安心。”申健梗着脖子说。
杨戬叹了一口气，“我把这些批完就……”
“二爷！公文是批不完的，你不要累坏了身子。”老六劝着，又收起一些文件打算去处理了。杨戬制止了他，无奈服软，“那咱们两个都休息一下，别忙活了，你看看你最近都累成什么样了。”
申健连忙高兴应好，心说只要二爷你别累着，我累点算什么。
二爷对身边的人总是纵容。以前纵容他，即使学不会阿谀奉承，被拉到后殿不管这些也就是了，现在纵容着他，只要不是触犯底线的事情，杨戬也从来硬不过他。
自从沉香出现后，这种状态就被打破了。
杨戬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申健并不在意二爷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他充分的做好了一个下属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做到一个兄弟该有的关心。
老大开始多次表达出杨戬对于加害沉香的不满，其他兄弟可能心底有些微词，可能并不在意。老六就从来没有关注过除了二爷和兄弟们以外的人。
直到大哥康越石离开真君神殿座下，老六蓦然看见二爷眼中那冷冰的意味，像是被刺了一下，他在杨戬的逼视下低了头嗫嚅的躲闪。
他对大哥信誓旦旦的说：我信二爷。
就算二爷有什么心事不肯说，我也相信他不是故意瞒着我们，在我心里，二爷一直都是二爷，他做事总有道理。老六我脑子很多时候拐不过弯来，索性也不去想。但是大哥，就因为他是杨戬，所以值得我们追随。
除了众位仙家口中的被害者沉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扮演着什么样一个角色，助纣为虐的加害者？可是杨戬那冰冷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心里又惶恐又不安。
终有一日被证实。
当沉香背着从神殿牢房救出来的孙猴子时，他担心的在旁握紧了手中武器，于是在第一时间为分神的杨戬挡下了刘沉香的致命一击。
申健半跪在地上，被削去一条手臂的痛苦让他全身抽搐着冷汗不停，杨戬高大的身影在他眼里有些模糊，他恨恨的在气愤沉香的突然出现，却对多年的兄弟未曾有半句关心。
肩膀被带着银色的半指手套按住，法力流转间止住了喷涌的鲜血，痛苦减轻后，申健提了提精神抬头看他，杨戬只是淡淡的吩咐找人来医，打量着他伤口的目光颇像是在估量着什么物品的价值一样。
申健低头，吞吐了一句，“二爷不用担心，我没事。”
杨戬只说，“嗯。”
这伤好的慢，断臂终究还是没有再接上，申健多少次在深夜里被伤口的疼痛折磨的咬牙闷哼时，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还在灌江口时，那个和他们兄弟一起豪迈的喝酒，四处打猎的杨戬，随性又肆意。
最是重朋友意气。
可是对比了良久，无论别人怎么说杨戬变了，无论申健怎么被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冷漠刺伤，申健悲哀的发现，他就像中了“杨戬”这两个字的魔咒，挣脱不开，无法逃离。
这种窝囊的情形他也想过打破，仅有那么一次的，就在杨戬惯常的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下荡然消失。
算了吧，认输吧。
申健闷着头想。
谁让我已经病入膏盲了呢。
就这么沉默着，掐断了所有的退路，盲目的跟随着，把自己所有的价值都燃烧成灰烬然后将那微弱的光奉献给信仰，于是当信仰崩塌的那一刻，他理所当然的失望了，愤怒了，那种被抛弃的委屈的情绪掠夺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破口大骂。
“别这么看着我，俗话说血债血偿，你亲手杀了她姥姥，我也帮不了你。”杨戬声音嘲讽。
“打死我也想不到，我们兄弟本是铁骨铮铮光明磊落的汉子，为了一个义字和你走到一起。为了你的前程，我们真小人也做了伪君子也做了！”申健心痛的闭上眼睛叹气，“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杨戬沉默了片刻，突然讽刺的大笑，转过身来看着他，语气不屑，“你算了吧，你以为我相信你们是为了一个义字才跟着我吗？若没有荣华富贵、威风八面！你们会跟着我？！”
“在灌江口守庙的时候！你升官发财了吗？你威风八面了吗！”后面这个威风八面好像杨戬是真有。
老六顿了一下，就连不可置信的痛心都被冲淡了不少，心里却还愤愤难平。
又听杨戬说，“那是因为你们看出我二郎神，早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确不是像杨戬会说的话，老六呸了一声，重重的一哼，却再接不下去什么话。
动脚从杨戬身后踹了他一下，申健没想到他会躲不过，在杨戬踉跄的脚步中他身体先于思想更诚实的反应了他的心。
他就要过去扶起他，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垫在他膝下，——你不能跪下，你怎么可以跪下？
可是他被捆仙索绑着，而杨戬站的好好的。
“老六，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受你这一脚。”
杨戬走了，小玉踱步上前，审视了他一番，问道，“我问你，究竟是二郎神让你杀我姥姥，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你姥姥是我亲手所杀，也是你亲眼所见，还说什么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小玉突然笑了一声，继续诱惑，“如果你说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笑话！”老六嗤笑一声，“梅山兄弟虽然法力有限，但绝不向人跪地求饶。”
小玉压下嘴角，神情冷酷，“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申健向着杨戬离去的方向眷恋的看了一眼，随后说道，“杀你姥姥的命令，二郎神的确没有下过。如果杀了我就算报仇，我希望你能放过四哥和……他。然后离这场是非远一点。”
半出窍的利剑噌的一声收了回去，小玉赞赏他是个汉子，“你们回灌江口吧，我不杀你们。”
“但是孙悟空没死之前，我还要继续和二郎神合作下去。”
她说不杀你们，老六绝对相信，小狐狸心地善良，又不擅长心机，知道二哥四哥也不会有事后，干脆的下界。
回了灌江口，果然看见大哥在庙里整理公文，他并不会拐弯抹角，将事情都说了出来。比起康越石的义愤填膺，他除了伤心之外，冷静的心思竟然激不起一点愤恨的涟漪。
“大哥，不如将兄弟们都叫回来，以后咱们再也不管天庭的恩怨仇谋，继续守护着灌江口的百姓安稳修炼，倦了就回梅山打猎。除了没有杨戬，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康老大叹了一口气，知道兄弟还是放不下旧日情谊，如此作罢。
“这兄弟做不成了，把老二和老四都带回来吧，他们现在哪里？”
“看日子，最后应该都会聚在昆仑。”
昆仑的确一片混战，各色绚烂的法力激荡成一片，时不时从山谷处击向天空。杨戬被一群人围攻着，包围圈越来越缩小，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都有些施展不开。牛魔王红孩儿、猪八戒孙悟空、哪吒敖春，围攻众人竟然还包括老四老二。
来不及多想为何四哥二哥会如此快的向二爷反水，在乾坤圈打向杨戬的那一刻，申健一瞬间来到他背后挡下了攻击，五脏六腑被浑厚的金光打的生疼，像是都被移了位。
老六咳出大口大口的黑血，竟然看见杨戬惊慌失措的模样中流露出一丝痛惜，“老六！你竟然没有回……”
竟然没有什么？申健觉得自己隐隐抓到了什么，可是又想不明白那灵光一闪的想法到底在向着谁证明谁。
“我竟然没有死？二爷你很失望吗？”申健嘲讽反问。
“哼，”杨戬镇定下来，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小狐狸不会找我麻烦？看来提前解决了她是对的，要不然现在的情况还要更棘手。”
现在情况的确够棘手。
申健眼前发黑，杨戬三尖两刃刀划过冷光，便将他轻易制在了刀下。
申健半跪在地上，用兵器支着身子，伤口虽疼得厉害，却不是不能动，他说：“你如果想拿我当人质，那就想错了，”
杨戬背对着众人，沉默的看着他，身后的金箍棒火尖枪九齿钉耙俱是蠢蠢欲动，梅山众兄弟更是紧张。
“你杀了我，兄弟们不会放过你的，你放了我，梅山兄弟立刻离开，再不参与此事。”
杨戬笑了一声，带着轻松和几许意味不明的叹息，“看来还是有识得利害的人。好，我放你走。”
老二憨厚，兄弟们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老四犹是不甘心，“老六，他屡次出卖我们兄弟，岂能就这么放过他！要不是小狐狸心地善良，咱们兄弟早就死于劈天神掌之下了！”
“先把老六救回来再说，”康越石压住老四，一脸的担忧紧张，还有对杨戬的憎恨。
杨戬用利刃抵住申健的喉咙，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
“不论你信不信，”申健无视利刃的威胁，滚动着喉咙说，“申健永远不会对二爷动手。”
杨戬将三尖两刃移开些许，沉默片刻后说，“要我相信你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能把这个吃下去。”
“什么？”
杨戬指尖夹了一颗红色的药丸，神情悠然的说，“毒药！如果你对我动手，我就可以立刻杀死你。”
申健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戬，脑海里翻涌起这些年他的变化，以前杨戬对付别人时他不甚在意，如今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却让申健一瞬间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痛心。
那边梅山兄弟都紧张起来，一边担心老六把命就这么交给杨戬，更多担心的是老六性子耿直又傲气，不肯服软一气之下拼了性命。
申健只是闭上眼睛，平静道：“拿过来。”
杨戬指尖用力，将药丸弹过去，冷漠的看着申健将药丸吞下去。
他口中念动咒语，看到老六满脸痛苦扭曲的表情时瞬间停下，满意的说，“看来确实是吃下去了，不为难你了，走吧。”
杨戬这边兵器刚撤下，那边蠢蠢欲动的众人已经招呼上来，让人没想到的是，申健却是不走，在一片混战中左右支绌，杨戬受到攻击他去挡，杨戬气势大盛时他又去攻击杨戬，梅山兄弟都摸不准老六到底想干什么，只是照顾着不能让别人再伤到他，一瞬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孙悟空那边气的抓耳挠腮，直问梅山兄弟是个什么意思。杨戬眼神一动，捕捉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沉香已经拿到了劈天神斧。
这场戏就要落幕了。
杨戬三尖两刃架住众人的兵器，哗啦啦一搅和，瞬间霹雳碰楞的一通混乱，众人忙着抽出自己的兵器，谁都顾不上杨戬背后大开的防守。申健动了动没有被杨戬束缚住的兵器，攻击向杨戬身后，正好拦住了沉香的法力。
沉香被丁香的死刺激到恨红了眼，根本不作他想，提斧而上。那边杨戬又被重整旗鼓的众人缠上，应付不暇，等到康越石惊呼一声小心，杨戬瞬间把注意力放在了申健身上。
他正在杨戬的身后，而沉香的攻击正从这里来。
“老六！”杨戬再绷不住冷漠的面孔，痛呼一声，转身凝了一掌就要把他打开去。
申健敏捷的扭转身体，杨戬准备不足的一掌被他让到身后，沉香的斧子却被他接了个满当。
“你怎么样？”申健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侧脸贴住的是冰冷的战甲，明明意识都不甚清楚，可他还是听到了那人慌乱的，极速跳动的心脏。
二爷……
申健张了张口，却只有大片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根本说不了话。
“老六，你不能死。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呢。”杨戬轻声细语，一字一句的让他听清楚。
是吗，好想知道……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能收到二爷的礼物。
“我知道你喜欢我，如果你不死，我就答应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是喜欢，是爱。
申健用力的滚动着喉咙，鲜血的味道沾满了他的口腔，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气音。
【我说：我爱你。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五光十色的绚烂在杨戬身后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压下。申健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有力气把杨戬推开。
他被抱得更紧了。
快走……快走啊——
杨戬作恶多端，死了没人觉得可惜。
申健助纣为虐，除了梅山兄弟痛心他死的不值之外，其他人最多惋惜一下他跟错了主子。
新天条出世后，原杨府的真君神殿被暴力拆除，众人在杨戬的密室找到一个冷玉雕刻而成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个竹风铃，一个玉风铃，一瓶生骨愈肌的仙药，还有被保存完好的断臂。
于是众人又唏嘘起来，申健真是被杨戬害的不浅，利用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被连累到那种地步。
只有老四觉得这红色的药丸似曾相识。
就好像……
当天在昆仑，申健被逼着吃下去的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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